刚过谷雨,山上被一片片的绿色均匀地铺满了。树木的枝叶已经长得差不多的了,剩下的苍翠、碧绿、墨绿,就交给时间,时间长了,这些颜色,在不同的树木上都会呈现出来。现在,还算是嫩绿,新绿,算不得苍翠欲滴。

青山绿意,满目青山皆是你,一个小镇:晏坝。

瀛湖的水色,是陕南的一块干净的美玉,淡雅而干净,静如处子。晏坝镇毗邻瀛湖,景致自然不会太差,有山、有水。山水之间的晏坝,灵韵中带有山的不卑不亢。陕南的山确实是高,但是绿,去过陕北的都都知道,黄土高原上的山,其实是厚厚的黄土坡坡,一过关中,进入秦岭,郁郁葱葱的树木把山野笼罩起来,山有了新的生命颜色,绿色是可爱的,是可敬佩的,绿色能一股脑的挡住黄土高原漫过的风沙,这也使得陕南能够保持足够长久的绿。

整个陕南是绿的,山绿的,水是绿的,晏坝这样的一个镇,必然是绿的。

晏坝,山是高山。车辆在绿色包裹的盘山公路上行驶,像是一条春蚕在桑叶的纹路上蠕动着躯干。晨光熹微,路旁的草木经过一夜的休整,沐浴星光,太阳还没有升起,草木上沾着晨露,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。进镇的道路不逼仄,乌黑的沥青路从山脚向镇上蔓延开,绿水青山,一条乌黑的沥青路,一草一木,像是一幅卷轴水墨画在眼前徐徐展开。

汽车时而穿过密林,时而钻出林带,我喜欢在车里左顾右盼,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草木,突然之间我觉得它们是伟岸的,自身生长在高山之中,与世无争,怡然自乐,像书中的竹林七贤那般的隐者,独自在山中,林下,居庙堂之远,听风吹过的呼声,听牧童的短笛送别夕阳。当然,这些草木在我的记忆里时间不会太久,随着车辆的移动,在我心也是一瞬,就像草木一秋,在春夏里长大,在秋冬里枯萎。人生一世,遇到的人每一个人一样,终归黄土的那天,仿佛从未来过。

我在晏坝相遇的高山,不只是高山,是群山。群山之间的沟壑,溪流是灵魂。从山间蜿蜒而下,流水量大小不一,毋庸置疑,四方的绿色,溪水是清澈甘甜的,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,有了滋养着一方土地,人们方能安居乐业。叮咚溪边,山里的妇女们蹲在石阶上浣洗衣物,棒槌敲打衣服的声音和着溪水的流淌声,像一支无韵的山歌。溅起一片片水花,农家的山里俗语回荡在溪谷间。一家妇女把洗尽的衣服收拾整齐,一件一件搭晾在自家院子,五颜六色的衣服迎风飘扬,晏坝的妇女都是勤劳的,洗衣服只不过是持家的极小部分,种田也是把式,丝毫不输男劳力。

“过了谷雨,就要点苞谷,种菜。”晏坝妇女懂得节令,知道什么节气种农作物的嘞。车上同行的城里人不由得感叹。不仅仅是晏坝,陕南山里的妇女们都晓得节令,丈夫不得不外出讨生活,晏坝的妇女担当起男性的角色,下地种菜、种粮。晏坝妇女身上就像是晏坝溪流里的水一样,柔软的时候,洗涤衣服上的污垢,同样也是滋养庄稼的把式。

还未完全的进入晏坝,新茶的芳香已经占据了所有的嗅觉。我们来到山川秀美茶园,茶厂前后皆是绿油油的茶。听镇上干部说,在他们晏坝,茶叶是镇上的支柱性产业,因为高山出好茶嘛。镇上干部的这句话不是玩笑,的确是高山出好茶。接待我们的是茶园负责人雷虹,因为从事新闻宣传工作,打交道很多,我很熟悉。

雷虹是一个奇女子,也是一个茶女子。从做餐饮到水产养殖再到做茶,绝非偶然,因为父亲在老茶区工作,每年新茶上市,总会带回一些茶叶,从小在雷虹心里种下了爱茶的种子。当我们问起雷虹,为何单单把茶园选址在晏坝的时候。雷虹说起了缘由,因为海拔高,日照充足。短短的两句话,简单明了,一语道破做好茶的天机。高山出好茶,在泥土里孕育的时间久,吸吮的泥土香气,让一杯好茶接地气。沐浴阳光久了,不说茶叶有泡头,我是认为茶叶有正气。历经烈火炒炙,反复揉搓,只需注入开水,立马就会活络胫骨,涅槃重生,还给饮者一个春天。

在晏坝,走进茶园,方才拥抱整个春天。在雷虹的带领下漫步在茶园。雷虹说,别小看采茶,那是个精细活儿,要采得恰到好处,太嫩的芽头,制成的茶叶香气不足;太老的叶片,又会影响茶叶的口感。只有挑选那些一芽一叶或一芽两叶的茶芽,才能制作出品质上乘的茶叶。沿着茶园的小径继续前行,来到一处山坳,这里有雷虹的制茶工坊,远远地就能听到机器的轰鸣声。远远的不等我们靠近工坊,一股热气夹杂着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,未饮先醉,在浓浓的清香里品味晏坝的春天。杀青的铁锅旁,杀青师傅正全神贯注地翻炒着茶叶,他的双手在高温的铁锅中快速翻动,动作娴熟而又精准。杀青师傅告诉我们,杀青是制茶的关键环节,火候的掌握至关重要。火大了,茶叶容易焦糊;火小了,又无法去除茶叶的青涩味。只有凭借多年的经验,才能炒出香气纯正、色泽翠绿的茶叶。

 时过半晌,阳光洒在制茶工坊,给工坊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。雷虹给我们泡了一杯新茶,色泽如淡绿琥珀,甚是好看,轻嗅茶汤,一股幽香直抵心脾的清凉散发全身,心灵仿佛瞬间轻松了许多。再饮一杯,细细品味,仿佛与布满尘埃的心灵来一场与自我的对话,青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,尝到岁月里的挫折与迷茫。可随着茶水在口中流转,苦涩渐渐褪去,一丝甘甜从舌根缓缓泛起。

“茶中有大道,悟茶通人生。”茶,是大自然的馈赠,从茶树的生长,到采摘、炒制,再到冲泡成茶,每一个过程都凝聚着天地的精华与匠人的心血。教会我们耐心等待,懂得沉淀,在浮华的世界里,保持一颗宁静的心。就像茶叶在沸水中的沉浮,人生也会有起有落,唯有保持淡然的心境,才能在波澜不惊中,品味生活的真谛,就像奇女子,茶女子雷虹身上的那种韧劲,属于晏坝的,也属于勤勉的高山。

走晏坝的时光过得很快。归程在车上,在路上;车窗外,还是那般山峦如浪,绿意翻涌。回首望去,晏坝渐渐消失在视线中,那高山、绿水、勤劳的妇女、浓郁的茶香留在了我们记忆深处。走晏坝,高山的茶叶小镇,不仅仅是一个地方,是一种生活的向往,一种心灵的寄托。

走晏坝,群山好似在温柔地诉说着未完结的故事,我们缓缓走进藏在时光褶皱里的高山,仿若跌入了一场宁静的旧梦。进山,我会想念晏坝,永远的想念。